伽那

《尘埃落定》au

1：

　　第一道寒风吹来的时候，地里的麦子开始发芽，这时候蔡程昱三个月大了，他长的白白胖胖的，张超住在离他很远的房间，却总能透过长长的回廊听见他嘹亮的哭声，他阿爸喜欢和别人说，这孩子将来不一般，张超便总是趁郑云龙不注意去捏蔡程昱的脸，蔡程昱的口水流下来，流到他的手上，每当这时候，张超就跑去告诉阿云嘎，弟弟是个只会流口水的笨蛋。

　　天气转凉，郑云龙生了场病，身体变得非常虚弱，阿云嘎让管家拿着十个银元和一包茶叶给蔡程昱找来了一个奶娘，奶娘的孩子刚刚死掉，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净，但不影响奶水溢出粗布的衣裳，阿云嘎很满意，让僧人替她那死去的可怜孩子进行了水葬。

　　张超偷偷看到，蔡程昱吃奶的时候，奶娘强忍悲痛咬破了一边的嘴角。

　　奶娘德钦莫措还带来了一个和张超差不多大的男孩，那是她的大儿子，奶娘喊他龚子棋，阿云嘎让他做张超的贴身侍者，但张超不喜欢他。

　　2：

　　蔡程昱长的非常的快，张超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孩会长的这样快，他昨天还觉得这是个只会流口水的小娃娃，今天蔡程昱就开始不停的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了，他喊他“阿哥”，张超会别别扭扭的叫声“阿弟”，郑云龙告诉他，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掰不开揉不断的东西，你们是最亲的人。

　　蔡程昱很喜欢张超，有时候睡觉都要赖在张超的床上，龚子棋会趁他睡着之后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间，再替他盖好软滑的丝绸被，张超命令他不准回去，他便趴在蔡程昱的床前，透过小小的四方的窗户，哼着家乡的歌看一整晚的星星。

　　3：

　　阿云嘎和郑云龙的第二个儿子出生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张超趴在窗户外面听着他年轻的阿妈痛苦的呻吟，两岁的蔡程昱由奴隶抱着，他正冲着窗外路过的鸟儿咯咯地笑，很久之后，屋子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蔡程昱的奶娘伸着一双没洗干净的血污的手从里屋冲出来，笑着告诉阿云嘎，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阿云嘎把张超和蔡程昱一手一个抱了起来，把他们举过头顶，张超看见了窗外湛蓝的天空，蓝的刺眼，然后再落下时，他看见他阿爸留下了一行眼泪，张超挣脱了阿爸的怀抱，跑进屋子里看新出生的弟弟，郑云龙把孩子抱在怀里，露出一颗小脑袋给他们看，小孩一直在哭，张超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弟弟。

　　老云家的四少爷起名叫方书剑，这孩子在郑云龙肚子里的时候就异常的乖巧，他存了个私心，他希望这孩子能远离野蛮的地方，成长为一个翩翩的君子。

　　4：

　　藏地的天气干燥，带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汉人娇嫩的皮肤往往不太能经受得住这种考验，周深会在郑云龙洗漱后端来一盆温热的牛奶，让郑云龙的双手在里面泡上一段时间，阿云嘎从皮毛商人的手里花高价买来了国外进口的油膏，他会用小拇指从瓶子里勾出一小块，均匀的涂在皮肤上。

　　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郑云龙会和周深说上一会家乡话，他们总是谈论刚买来的数天前的报纸上的消息，谈论一些说起来像唱歌一样的古诗句，谈论他们遥远的故土那儿的天气，或者用他们已经习惯了酥油茶和牦牛肉的嗓子唱几句旋律欢快的歌儿，每次他们唱歌，郑云龙怀里的方书剑便会冲着郑云龙甜甜的笑，他把手指伸到嘴里吮吸着，像是体会着天下最美好的事，周深会悄悄地和郑云龙讲，他会是郑先生的自由，郑云龙会叹口长气，望着窗外飘走的云彩，他道，谁都不是我的自由，我的自由已经被我放逐，他会成为他自己。

　　周深不太明白，他知道郑云龙一直在想念家乡。

　　5：

　　郑云龙最近吐得很厉害，阿云嘎找来了专攻医术的门巴喇嘛给他瞧病，门巴喇嘛告诉他，郑先生有喜了，郑云龙皱起了眉，前两次从来没有吐过，身体的难受折磨的让他下不了床，他整日困倦的躺在雪豹褥子上，脸颊开始消瘦，阿云嘎捧着他的双手亲吻着他的指尖，细细的在爱人身边道：“要是不想生，咱们就不要了。”

　　他知道郑云龙怀蔡程昱的时候，是很抗拒的。

　　郑云龙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角已经开始蔓延出细细的皱纹，他威严的面孔总是冲着外面连绵的寨子，弯弯的嘴角却只冲着自己，郑云龙把男人拥进怀里，他是个多么不幸但又幸运地人啊……

　　郑云龙的肚子开始一日一日的鼓胀起来，门巴喇嘛说，那肚子里有两位小主子，阿云嘎照顾的比任何一次都要细心，到后面，他甚至不准蔡程昱他们靠近郑云龙，张超已经开始懂事了，阿云嘎把他当成少土司培养，他要学很多很多东西，每天只有一小会时间出去玩，他会趁着那段时间偷偷地跑到骑楼上面，看着方圆几百公里的土地，看着臣服在他脚下的农奴，然后偷偷地学着阿云嘎平时的模样，冲着下面挥一挥手，他需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土司。

　　6：

　　梁朋杰和黄子弘凡出生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郑云龙有些难产，阿云嘎找来了门巴喇嘛和济嘎活佛在外面给他的太太和未出世的孩子祈福诵经，闪电划破了天空，蔡程昱听着母亲在屋子里痛苦的嘶吼，他牵着方书剑的手，紧紧地抓住张超的衣角。

　　张超想，如果那两个小孩带走了他阿妈的生命，那他们就是魔鬼，那么他会杀了这些魔鬼。

　　第二天的凌晨，郑云龙生下了两个孩子，他有些脱力的昏睡了过去，阿云嘎满脸泪痕的看着他，他想，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

　　两个孩子很健康，张超像讨厌龚子棋一样讨厌他们，他甚至不愿意多看两眼，只是留下一句作为兄长的祝福便离开了，蔡程昱和方书剑守在郑云龙的床边，直到郑云龙第二天醒过来，两个小孩这才被奴才们领了下去，阿云嘎把刚出生的孩子抱给他看，他的眼睛透着一点疲惫，郑云龙笑着说：“我以为这俩孩子是我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阿云嘎捧着他的额头，他道：“你的生命才是我最珍贵的礼物，我要你好好地活着。”

　　郑云龙说好。